15舍命相救(2/2)
乎有一束目光隐隐扫过她的软剑,她一抬头,却辨不出是谁……
大梁城西,璟川别院。
血迹滴滴答答,一路从别院门口蜿蜒至从舟房内。进出侍卫络绎不绝,血色尽染巾帕与盆中温水。虞从舟所受剑伤颇深,所幸是伤在左肩之下,未及心肺。魏王遣来的太医已尽力为他止血。但他面色愈见苍白,显然失血时间太长。
太医离去后,赵王沉默地坐上他榻边。众人皆退下几步,立于赵王身后,只有楚姜窈,因她的手腕仍然被虞从舟紧紧握着,她只得跪在他的床边。
“他如何中剑的?”赵王终于开口。
“禀王上,烛火被熄灭后,那群黑衣刺客第一剑便直刺公子而来,公子未及闪避。”杜宾答道。
房中又陷入长长的沉默。赵王方道,“你们都退下吧。”
“王上,您…”
“寡人自然留在这里。这一剑,本是从舟替寡人受的。”
楚姜窈心中惊讶,君为臣守夜,岂止乱了常纲。但众人却似乎早已料到赵王会如此,竟无一人再劝,只一并行了个礼,倒步退出。
姜窈本就对着赵王跪着,此刻众人离去,她抬眼看了看赵王。他的眼神落在从舟脸上,柔仪如风,孤寂如月,但他双眉深蹙,似有扯不尽的纠结,道不明的忧惧。
“王上…从舟哥哥,一定没事的。”姜窈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赵王,还是想安慰自己,但连声音都颤抖着不肯饶过她。一句说完,心中恐惧反而油然而生。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虞从舟今夜失血而死,便是因她而死。
她想起在虞府的第一夜,她那般恨恨地对他说,
“你就不怕我克死你!”
那时他亦是这般紧紧握着她的腕说,
“那你正好替你姐姐报仇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本是受主人之命通风报信、要破坏赵魏之盟,现在眼看要害死这虞公子了…难道她真的是会克死他?她垂下头,思绪散乱,万般无解。却在此时听见赵王仿佛自言自语道,“寡人与从舟,不知一起经历过多少生死劫,从前,我们逃过来了,将来寡人亦不许他有事……”
赵王伸手抚摸着虞从舟微卷的长发,眼神中凝着心痛与柔情,
“寡人认识从舟时,他只有六岁,寡人也只不过是赵宫的二公子。但那时父王对母妃宠爱正浓,执意废了王兄公子章的太子之位,立寡人为太子……”
楚姜窈一动不动,跪在旁边听赵王叙说。此时此刻,赵王似乎并未把她当做听众,只是很想把往事讲出来,甚至,他或许只是想讲给昏睡中的从舟听,想要他快点醒来。
“…两年后,父王甚至禅位于寡人,自己做了‘主父’。却也是同一年,寡人和从舟都失了母亲,成了半个孤儿。人去爱弛,父王看我九岁孩童却坐着君王之位,心中不满,将赵国一半地域重又赐予公子章执掌,甚至暗中支持公子章起兵夺位。后来相邦肥义以身替死,寡人方得警示。那一天,从舟也是这般逼着寡人与他换了蟒袍,他留在殿里,让董将军带着寡人逃出宫去。公子章纵火焚殿,从舟本有机会逃出殿外,但他宁愿被烧成焦尸,只为换寡人多一些时间逃离险境……幸好公子成及时率军击败叛贼,三弟他冲进火中救出了从舟。不然那日殿中一别,就是诀别……他身着蟒袍、侧眸回望的那一眼,多年来始终在寡人梦里,永不能忘……”
姜窈越听越唏嘘,原来赵王与虞从舟之间、有这许多刻在记忆深处的故事,似乎是赵王不断回忆,却又无人诉说的故事。
夜过三更,赵王终于疲惫不支,倚在床柱边睡着了。姜窈轻声站起来,双膝跪得淤痛发僵,她略揉了揉,赶紧从怀中取出淮哥哥送给她的一瓶创伤药,轻轻拉开虞从舟伤处的衣服,想要给他敷药。但陡然间,那猩红色的剑伤,剜在他胸口,亦刺入她眼眸。她看向他早已红透的衣袖,和流淌到她的手臂上、已凝成褐色的道道血迹,忍不住喉中生涩,心中生痛。
她咬上唇不敢再想,将药粉撒在他伤口。药粉触血即溶,泛出暗红色的细沫。她见虞从舟此刻亦不禁在昏睡中蹙了下眉、轻轻抽吸了一口气。
那一道绝色之伤,印在他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宛如彼岸花开,越红越烈、越艳越伤。在姜窈心中,永生永世烙下一个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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