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杀意(1/2)

小女孩在一条漆黑的道路上不停奔跑，无论怎么跑都到不了尽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极目远眺只有一片黑暗，回过头去也看不见追自己的人，可是怎么都停不下逃跑的脚步。她早已筋疲力尽，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宣告将要放弃，可身子不听使唤，就像有无形的手推着她、拉着她。

真累呀！她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或许她还哭了，只是没哭出声来，女孩隐约记得有人教过她，不管面对怎么样的艰难险阻，只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就不会有恐惧的情绪。可是四顾茫然，那人不在了。

女孩一阵难过，脚下发软，重重跪倒在地。

张嫣缓缓睁开眼，屋内蒙蒙发亮，足以看清楚沉默的家具，又不至于刺痛眼睛。

崭新的一天到来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有些抗拒坐起身来。方才的梦让现实中的她也倍感疲惫。

她躺了一会儿，再无睡意，起身洗漱。

她于书桌前翻开《战国策》，用书中那些年代久远的阴谋诡计、权术斗争来打发这漫长的一日。夜幕降临，燕由才会出现，带来新的消息，在那之前，她能做的事只有等待。

没想到在这个普通初秋的午后，张嫣等来了朱由校。

乾清宫总管方成盛的通报声听起来既陌生又熟悉：“皇上驾到——”

张嫣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如梦一般走出暖阁，满坤宁宫都是喜极而泣的宫人，张嫣这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朱由校迈着他特有的闲散步子，大步走进来，高永寿跟在他后面。

张嫣庆幸自己仍然记得该如何对皇上行礼，“参见皇上。”她低头屈膝。

“梓童免礼罢！”他伸手扶起张嫣，龙涎香的气味扑鼻而来。

张嫣抬头正视朱由校依然不谙世事的明亮双眼。在过去的一年里，她每日每夜都盼着朱由校能够出现，能够给她一个陈言的机会，但过了整整一年，杨涟已死，朱由校此刻现身倒是引起张嫣的反感。

但她立下了复仇的誓言，再反感也不得不伪装出另一幅模样。张嫣顺势抓住朱由校的手，泪水漫上眼眶，哽咽道：“皇上终于来了。”

朱由校从未见过张嫣这副模样，顿时惊住，问道：“怎么啦？”

“臣妾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张嫣无视了高永寿投射过来的目光。

“朕不来，可你也能来乾清宫啊，上次朕罚你禁闭一月，朕还以为你是生气了，才许久不来找朕玩儿。”朱由校道。

朱由校果然不知客印月矫旨将我幽禁了一年，张嫣心道，她在朱由校面前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是厉害，但此刻若是实话实说，朱由校极可能不相信，倒不如先折了她和魏忠贤的人。

张嫣一瞬间转完念头，左眼溢出一滴轻灵的泪珠，她用极委屈的声音诉道：“皇上，真的吗？您只让臣妾禁闭一个月？”说罢唉叹一声，连连流泪。

张嫣的表现引起朱由校的好奇，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张嫣努力缓过来，她无法保证自己能演真实，但要瞒过朱由校倒是足够了，“您有所不知，司礼监派来的太监欺上瞒下，口口声声说皇上的旨意是将臣妾禁闭一年，困着臣妾不给出去，这一年来，臣妾过得好苦呀……”

什么，朱由校十分吃惊，眉目间蕴含薄怒，但他缺少主见，于是结结巴巴道：“这真是……怎么会有这样的……奴才，梓童，你来说，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张嫣泪眼迷蒙间眼前浮现的是杨涟的血书，咬牙道：“每人各打四十大板，逐出宫去。”

高永寿难以相信张嫣居然会下此命令，四十大板，十个人中能活下来一个就算他的运气。从前的皇后从不会轻易取人性命，一年未见，张嫣仿佛变了一个人般。这般变化该是怨气积聚的结果，不知她的怨气会波及到多少人身上。他打了个冷战，皇后被困一年，也有他一份置身事外的责任。

高永寿看张嫣与朱由校双手紧紧交握，虽然心中不甚爽快，但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张嫣要怪他高永寿倒也没关系，只要不伤害到皇上，怎么样都行。

朱由校对责罚多少大板没有具体概念，立即爽快应答下来。吩咐下去后，屏退其他下人，轻拍张嫣的肩头耐心安慰，“委屈梓童了。”

这句话倒说得真心实意，或许是因为朱由校太明白失去自由有多么痛苦，张嫣低头用手帕拭泪，心情复杂。从哪个方面来说，朱由校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她真的要做那件事吗？

她收起思绪，说道：“所幸皇上今日来了，否则臣妾还要委屈更多日子。”

朱由校一拍脑袋，“这都要感谢冯贵人，是她提醒朕说皇后已经一年未出过坤宁宫的门。”

“冯妹妹。”张嫣依稀记得那是一个跟王宛儿同样苍白瘦弱的女子，颇得朱由校的青睐，她身份低微，因此客印月从没费心打过她的注意，但此事过后可就不一定了。

“奉圣夫人知道这事吗？”张嫣问道。

朱由校笑着点头，“乾清宫里发生的事，乳母都知道。”

也对，张嫣有意无意地看了高永寿一眼，他心虚地别开头去。

朱由校的好处就是他绝不会追问冯贵人是如何得知的，但张嫣想要知道，是谁在暗中帮自己，于是她道：“臣妾是该好好感谢冯妹妹，就让她从明天开始每日来坤宁宫请安一次罢。”此举也是为了保证冯贵人不被客印月加害。

两人又闲话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