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1）(2/3)

杨东眼神放空，抬着头看向远方，显然是陷入了陈久的回忆：“大人乃当世奇才，占卜、易算无所不通，更是胸怀大志、仁慈善良，所以在死后才能博得如此美名，铭记与青史之上；当年大人以一己之力护得当今天子顺利登基，就在天下人都以为季府将要飞黄腾达的时候，他却在那时选择隐遁离开，皇上曾经多次劝阻，甚至亲临季府挽留，都无法留下大人离开的决心；事后，很多人认为大人是厌倦了朝堂上的争斗，这才选择遁世，但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大人这么做，并非外界传言那般，而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佛儿。”

赵元双手猛攥成拳，本来懒洋洋的眼睛里也迸射出惊人的光芒；他知道，一直围绕着他的疑惑即将要被解开。

杨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佛儿自降生那一刻，老身曾经为她算过命数，这个孩子富贵无比，将来必定是会成为受万人敬仰的高贵女子；天生凤命、皇后命格，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无人敢夺其锋芒；当年大人在知晓佛儿的命数之后并未有多大的波动，但在我又算出佛儿虽贵有皇后之命，却终身抑郁、孤独惨死的下场后，大人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的卜算之术跟大人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我以为自己算错了，便让大人来算；但事实证明，越是希望错的东西，却越是真实无法更改。”

“大人终其一生只娶一人为妻，与他血脉相连的人更是只有佛儿一人；在知道佛儿有如此下场后，可想大人受到的冲击；为了改动佛儿的命数，他放下天下，放下了自己一生的志向，更离开了他一手扶持的天子，领着佛儿和全家人来到这平凉郡隐居起来；只为能让佛儿远离京城，妄图改变佛儿的命数……”说到这里，杨东的脸上露出几分凄苦，声音也干哑起来：“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你出现在平凉郡的那天起，佛儿的命数就已经悄悄展开了。”

赵元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老者，睁大的眼睛里带着难以置信和无言的恐慌；神态似乎还有些发懵，如雾里看花迷迷糊糊，像是不太明白面前的老者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贵有皇后之命，却是孤独惨死的下场？

这是佛儿的命数吗？

他的佛儿，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在眼眶中打转；酸涩的眼睛像是快要涨裂了一样，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及他此刻心底的痛楚。

杨东转过头，看向赵元，眼底之中有悲悯闪过：“殿下，老身此次前来不仅仅只要告诉你这些，还想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殿下。”

赵元强稳住心神，张着发干的嘴唇，嘶哑着声音，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调：“你说。”

“佛儿倾心与你，但你却是一名皇子，佛儿的命数中是要当皇后的，换而言之，将来她嫁的人一定不会是你；佛儿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表面上温婉，可骨子里却是极为倔强，她会落得那般下场怕是因为念念不忘与你的深情；老身想问一问你，如果佛儿还有一次机会能够改变命数，殿下可愿意为她背负一切？”

“杨叔什么意思。”

杨东眼神一狠，道：“废太子，登皇位！”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是不会与大哥争夺皇位，不会走上废太子这条路的。”赵元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猛地从石凳上蹿腾起来，站直僵硬的腰板睁大了眼睛看着坐在石凳上的杨东。

杨东声音拔高：“那你就眼看着佛儿去送死吗？殿下，佛儿的下场是不得好死，你忍心吗？”

不、得、好、死？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中掉下来。

噗通一声！

赵元双腿发软，又跌坐到石凳上，神情恍惚，神色萧索。

“我、……我……我可以带着佛儿走，我不当皇子了，我不要那些荣华富贵，我会带着佛儿浪迹天涯，不会让她受苦，更不会让她……让她落得那般下场。”

杨东看着赵元那摸样，也是心疼的：“殿下，当年大人为了让佛儿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女时期，用自己三十年的命换得了佛儿十六年的平安安稳；大人年纪轻轻便走了，这就是篡改命数的下场；你要带着佛儿走，我不会阻拦你，但你又准备用多少年的命数去换的她几年的平安？如果你也同大人一样年纪轻轻便陨了命，你要佛儿该如何自己活下去？那个孩子绝对不会丢下你独活，难道这是你希望看见的吗？”

赵元的心痛苦到了极点，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的痛色已经将他折磨的面色苍白，青筋毕露：“那你要我怎么做？活也不是死也不是，为什么要逼着我在大哥和佛儿之间做选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杨东心疼的看着赵元，忍不住伸出手扶住赵元颤抖的肩膀，长叹一声：“殿下，没人逼你，也没人敢逼你；这，都是佛儿的命，这个孩子的命数太奇怪了，富贵和灾难同为一体，真不知是折磨还是享受；老身告诉你这些，算是尽了对大人的知遇之恩的最后报答，不管你将来做出什么选择，我相信大人和佛儿都会原谅你。”

说完这些，杨东便扶着膝盖动作缓慢的站起来；最后一眼看着赵元那因为痛苦而佝偻下去的身体，难言的痛苦之色同样也出现在他的脸上。

赵元听着杨东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可他连站起来动一下的力气都像是被蒸发了。

耳朵边，似乎有千万只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