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三月。
风打在身上,凛冽而刺骨。
照往常这样的风绝不该出现在春季里,就如同眼下衍生堂的人绝不该出现在三祖山一样。
可时节却如同这寒风一般,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三祖山。
他实在是好认,但凡是此刻在这山头的人,都瞧得出他并不属于这里。
毕竟在漆黑道袍队伍中忽然出现件白晃晃的外套,搁谁瞧着都会觉得扎眼。
时节慢吞吞地走着,他知道自己此刻每走出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与决心。这倒不是因为他来的时机不对,他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有他不得不来的理由。
他所恐惧的,是这条自己已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路。
这一路上,驻足看他的道士变得越来越多,他们每个人脸上多少都挂着些苛责,但当时节抬头回望他们时,道士们又躲闪着目光,快步向远处走去。
道士们的反应使时节早已乱透的心变得更加慌张起来,他开始去想笑眯眯的狐侃,去想不苟言笑的四伯,去想明明应当亲近却又十分疏远的父亲。他想尽一切近来所见之人,却唯独不敢想那个他正要去见的人。
他既然要去见他,又怎能忍得住不去想他?
“齐礼……”
时节叹气般地说出这两个字,这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对时节来说,这个人既是良师,也是益友。以往每每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时节都会来到三祖山,来到这条他常走的青石路,每一次,齐礼都会恰好在路尽头等着他。
这一次也是一样吗?
齐礼还会在那儿吗?
如果他还在那儿呢?
时节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还没想好要以怎样的心情去见齐礼,这本应是件简单的事,他已走过这条小路无数次,也见过齐礼无数次,但这样的熟悉,只会让齐礼更容易把握住他的恐惧。
所以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呢?
时节也一直在问自己,从他得知齐礼单枪匹马的杀死大妖怪季乌开始,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开始围绕着他。
谈起齐礼,时节大概是家中最了解他的人了。一位年长的道士,和蔼的老者,喜欢和他们这些小辈坐在院子里喝喝茶、聊聊天。
这人简直不像是一个道士,时节甚至觉得其他道士一心修行是为了除妖,而齐礼修行,只是为了修身养性而已。
就这么个人,居然杀了季乌,那个有五百年道行的季乌。
五百年,自打有史料记载以来,凡人对妖怪的认知也不过三百余年。这些号称自己有五百年道行的妖怪被人们称为“史前妖怪”,它们不是出现于妖类数量爆增时期,而是在凡人认识到世间有妖之前,就已经存在。
譬如现任的妖王就属于“史前妖怪”一类,而季乌,与妖王却是同辈。
杀死季乌,凡人如何能凭得一人之力做成这样的事!
所以他害怕,他怕熟悉的人变得陌生,这一路走来他都在想着齐礼一身鲜血的样子。
杀那样大的一个妖怪,定然会浑身浴血吧。
这样想,齐礼也不禁变得妖魔化了。
“看来这次倒是我来晚了。”
时节闻言抬头,正撞上齐礼的笑脸。
青衫。
笑颜。
随和可亲。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
齐礼的笑容有种感染力,时节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来。”
齐礼在前面走着,却走得并不快。
时节在后面瞧着他,心里安定了不少,毕竟齐礼还未变成什么可憎的模样。鬼宅禁区
直到小徒弟五岁那年,两个顽童趁齐礼不在时下山玩耍,结果自然是像大多数不听劝告偷偷下山的小道士们一样,两人遇到了妖怪,归途中的齐礼正巧撞见这一幕,他急忙救下二人,狂奔回山。
可他到底是晚了一步,年幼的小徒弟已经染上了妖毒。
次年春,齐礼只剩下一个徒弟了。
自那以后这个仅存的大徒弟便不知为何对齐礼多了一丝怨恨,直到几年前,学有所成的大徒弟彻底和齐礼断绝了来往,只身下山音信全无。
“最近那个小崽儿回来了。”
时节常听齐礼说起他的徒弟,每次谈到这个人,齐礼总是微笑着喊他“小崽儿”。
“你徒弟不是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确实离开我好些日子了,这次他回来一方面是因为他也差不多到日子回来了,另一方面是他惹到了一个难缠的对头。”
“季乌?”
他们正在说季乌的事,这故事中自当是少不了季乌的。
齐礼点点头,继续道:“近几个月季乌不知为何忽然盯上了我家小崽儿,几番下手虽没成功,但也着实危险,所以他就跑了回来。”
这一对师徒,不仅当师父的能打死一个五百年的妖怪,做徒弟的也能在五百年的妖怪手下逃上几个月,放眼整个三祖山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号这样的师徒来。
“徒弟有难,做师父的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我便下山调查季乌追杀我家小崽儿的原因。”
齐礼破天荒的下山首先惊动的便是三祖山风雷堂的执事们,他们想不到齐礼为何突然亲自下山,不过鉴于齐礼出山也实属难得,所以执事们虽然震惊,却并未下令禁止。
其实,执事们除了默许还能怎样呢?
没有人能阻止齐礼下山,能够阻止他的只有他自己。
“只可惜我追了季乌两月有余,也没到个答案,两天前季乌大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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