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三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四)(1/2)
再回过头到江城,范纶一行紧赶慢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范府。
“伯父!”范纶气喘吁吁地跑进后院,顶头就遇见了站在院中、负手而立的范则,范纶猛地停住,自知此时衣冠凌乱、行动失序,他自觉地低下头,等着被伯父教训,但是没想到等了许久,也不见范则开口说话,范纶心中愈发惶恐,他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了一丁点儿,没想到却瞥见范则望着东方的天际出神,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因为有急事要禀告,范纶只得硬着头皮又开口喊道:“伯父?伯父?”
连喊了几声,范则才回过头来,好像才看到范纶一样说道:“叙文?你回来了。”
见他对季燃只字不问,范纶只得主动交代,长揖到地请罪道:“侄儿有负伯父所托,今日赶到太平观之时,太冲真人已启程离开,未来得及替伯父相送;另外--”
范纶顿了一顿,闭上眼睛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季燃的留书,捧到范则面前,鼓足勇气,这才说了出来:“另外还有一件大事,我到的时候,燃儿也已经不见了,侄儿当即派人观里观外寻找,方圆几里都未见踪影,只在住处找到形看,燃儿应该是自己留信离开的,不过信封上面写着请伯父亲启,侄儿不敢擅专,只得原封带回请伯父阅示。”
范纶说完,就做好了准备迎接伯父狂风暴雨的心理准备,出乎他意料的是,范则只是轻轻拿起书信,语气如常地对他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记得约束知道此事的下人们,严守秘密,绝对不得外传。”
范纶点头称是,带着满肚子的不解和疑问,退出了庭院。
范则走到一旁坐下,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信封上的字,字体清俊却暗藏风骨,与季涯的笔迹如出一辙,只是笔力稍逊,确是随着兄长开蒙的季燃写的无疑。
展信看来,信中写道:
“范伯父钧鉴,”
“如果您看到了这封信,说明我已经离开了江城。请您一定放心,我是与太冲道长同路离开,赶赴金陵,不过他事先对此事也毫不知情,其中的一切谋算与错误都归结与我,请您万万不要责怪于他。”
“如伯父所知,季氏本是世代簪缨大族,可惜苍天不怜,无端卷入战端,凋零至今,族人早已犹如星散。离开故土之时,我尚是怀抱之孩,双亲罹难,唯有叔父及二位兄长,怜我孤弱,不惜耗费心力,教养我长大成人。‘父母之恩,昊天罔极’,两位长兄之于我,恩情何啻父母,我常常听闻,羊羔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义,物尤如此,人何以堪!”
“事发之时,我至今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二兄为保我季氏清白,不惜束手就擒,却将我交托与您照顾,其中是一片护犊之情、手足之意,我虽人小力微,然而兄长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我又怎能在此高床软枕、日日安坐?”
“况且兄长之事,牵扯甚广,我若长留于此,恐怕不仅无益于营救,反而要贻害伯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季燃此去,若兄长无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有个万一,我身为季氏子女,也自当风雨同担、祸福与共。”
“不告而别,情出无奈,然而我自知,此番行径,藏头露尾,有负平日所学圣人之言,更有负伯父拳拳照顾之义,若上天垂怜,尚有再见伯父之日,季燃必当跣足顿首,当面谢罪!”
“愿伯父四时安泰,起居永福。”
“侄女季燃叩禀。”
读完信,范则小心折好信纸,心中五味杂陈。
与至亲分别的痛苦,他感受至深,季燃信中字字锥心,流露出与兄长们的真情,他深刻地理解,所以才尤为感叹。
他从前不甚关注女子的所思所想,也不喜内宅中人过问外面的大事,孟春就深知他的脾气,轻易不敢深问,虽知季燃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淘气,不似寻常女孩,这次事后,自己也只是怜惜她身世孤苦,只想让她安心休养,不许她多接触金陵的消息,免得因为看到对他哥哥们不利的消息,再担忧害怕。
到头来事实证明他全错了,季氏子女,全是人中龙凤,季燃不是这小小的后院、安逸的生活能困得住的,在季川季涯这件事上,她不愿意被动等待、无所作为,她想得远比一般人更周全、更长远,眼界见识,甚至远超寻常男子。
那一日,孟春来禀告季燃想去太平观时,他就有所觉察,恐怕这孩子要有所行动了,范则没有阻拦,也没想阻拦。
今天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舒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他曾经非常矛盾,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季燃选择直接到他面前恳请,要去金陵营救兄长,自己该按照一贯的想法,站在长辈的立场上选择拒绝;还是该尊重她本身的意愿,并且相信她的能力选择答应。
也许这孩子敏感地发觉了自己的矛盾,选择了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甚至没给他为难的机会,真不知该称赞她一句“机敏果断”,还是该感叹一句“胆大包天”了。
好在季燃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太冲此人,虽然有时有些脱线,但总体来说,还是可靠之人,带季燃往金陵去,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自己也该顺势谋划,季家之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了。
而被称作可靠的太冲道长,又在做些什么呢?
夏日的正午阳光正烈,宽敞的官道大半空间上并无树荫遮蔽,暴露在日头底下,马匹驶过,热气和浮尘一起上泛,人在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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