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返(1/3)
贾一白一跃而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双眼,疑惑不解:
“外公,你,你说什么?”
哪知老爷子却突然闭紧嘴巴,只字不吐。接着看也没看贾一白一眼,扭头就走。只剩下贾一白在土堆上发愣,他彻底给弄晕了。
“走吧,吃晚饭!”
大舅不知从哪儿走进来,拍了拍贾一白的肩膀,招呼了一声。在这个家里,贾一白与之关系最亲密的当数大舅了,虽然他十岁之前挨尽了大舅的打,但相比二舅三舅的冷漠和外公外婆的憎恨,大舅很明显地把他当成了一个人看。
一张直径差不多两米的大圆桌放在堂屋正中央,外公外婆坐在上首,几个大舅和大舅妈以及表妹表弟团团围坐在一起。虽然泱泱十几口子人一起吃饭,但桌上的食物却少得可怜,除了每人面前一碗面条之外,其它就是圆桌中间的几小碟咸菜了。
贾一白自觉地坐在最下首,这种坐法已经延续了十几年,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气氛很不融洽,似乎酝酿着火药味,贾一白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刚把第一根面条送到嘴边,就听到外公的声音:
“吃完饭你就回孟庄!”
“好!”
贾一白点点头乖乖答应。
“土不用你拉了,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拉不了!”
贾一白再一次点点头,庆幸的是不用再受苦受累,难过的是又一次被外公看扁。
“回去就别老是回来了!”外婆盯着碗里的面条冷冷地说,“人已经够多了,再添上你,挤得慌,也不够吃!”
确实不够吃!当年贾一白刚刚出生一周后被送到贾楼时,外婆开始只叫他害人精。后来,大舅觉得不太好,要给这个襁褓中的婴儿起个名字时,外婆就恨恨地说:“起什么名字,这就是个害人精!”
外公叹了一口气说:“是害人精,但凤英的孩子还是起个名字好!”
“咱们这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好起的,将来会被他吃得更穷的!”
老爷子一拍大腿说:
”好,那就叫他贾一穷!“
大舅撇了撇嘴说:”越叫穷名字就越穷,这孩子这么白,不如,叫他贾一白吧!“
于是,贾一白的名字就这样敲定了。
“爹、娘,你们让他一个小孩子漆黑半夜地回孟庄?”
大舅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他立即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可有六十多里路呢,一个大人大白天也很难骑回去啊!”
大舅的理由,听上去是多么合情合理!贾一白本来对六十多里路的距离没有感觉,而且认为外公外婆下的命令也没有什么不妥,他一向是遵从惯了的。但一经大舅提醒,他倒也觉得这命令有些残忍了,于是抬起头来一会看看大舅,一会又看看外公外婆。
”这么大人了,骑一夜累不死,天明就能到了!“
没等来外公外婆收回命令的答复,却等到二舅对命令的再一次肯定。
”就是,上学都上到细皮嫩肉了,娇里娇气,先想想你有那个命没?!“
又等来三舅恰到时机的充满醋意的附和。
贾一白慢慢低下头,一顿狂扒猛嚼,然后拿起空碗走到院子里自来水水井旁边,把碗筷洗干净,又放到厨房的炉灶上,最后走出厨房。
”好了,气打足了!“
大舅手里拿着充气筒正好经过厨房门口,他拍了拍贾一白的肩膀,说完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天已经黑透,黑雾笼罩着大地。仿佛有一位丑恶阴险的老妇人,她披着黑纱,瞪着阴暗的双眼,发出无声无息的冷笑,把黑纱往空中一抛,然后就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把大地裹了个严严实实。
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泡在贾楼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里泛着腥黄的光晕,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几声婴儿的哭闹,这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理所当然。
贾一白湿透的t恤尚未吹干,冰冷地裹在身上,他驮着他在贾楼少得可怜的物件,骑着自行车一路向西向南。
六月的苏北,依然夜凉如水,再加上晚风吹来,贾一白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骑在黑黑的乡村小路上,所有的坑坑洼洼都显得平整了许多,自行车的车轮感觉不到太大的震动,贾一白不由加快了速度。
月亮升起来了,黑雾渐渐散去,白雾开始翻滚而来。最初几个村庄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骑行到后来,贾一白看到的村庄就像蜇伏在白雾之中黑色的大怪物,一只又一只,一片又一片。再到后来,远处出现了不高的小山包,前方扑来了更湿润的空气,贾一白闻到了河水的腥味。一直到高山层峦,河水缠结,贾一白知道离孟庄已经不远。
月亮西斜,但越发皎洁,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贾一白的心情越来越好,离开令人压抑的贾楼,他终于可以再次回到父亲身边,回到孟庄——,等等,孟庄,这个地方怎么能去?
贾一白突然想起来,孟庄这个地方他是不能去的。八年前八生婆就下了命令:不准他再踏进孟庄一步。是了,孟庄是她八生婆的天下,容不下他贾一白。
贾一白慢慢停下来,抬头朝前方望去,再往前大约一两里路程,就是孟庄,不能再往前。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似曾到过,想了想发现再往前不到百米,那一片山丘下面就是孟家的祖坟,八年前他可是去了一趟又一趟的地方。
想起孟家祖坟,贾一白鼻子一酸,眼睛就开始湿润,那里埋着孟仁光——他的四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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