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古里古怪(1/1)

第二天，允炆一早在仪仗队之下威仪四方得乘坐龙辇行至奉天门，与朝臣们一同评论奏章，商议政事，竟无人再提及杨毓敏之事。齐泰他们像是从没发生过谏言似的，个个缄默其口。允炆暗喜，心里一欢快，脸上也有了笑容，对很多奏请之事本需再缓缓批复的也都直接下了批示。一时朝政之上，大家都欢欣喜悦了起来。

于是，允炆暗自思忖着还是要把毓敏接进宫，只是怕齐泰他们还要闹腾，便暗地里着了杨康年好生照顾毓敏，把好日子往后再延一延。

其实齐泰他们也并没有放弃，只是改变了策略。齐泰私下去杨府见了毓敏，让他随从把声讨毓敏的檄文对着她大声念了一遍。然后自己又疾言厉色地看着毓敏说道：“杨姑娘实在是触犯众怒。如今朝上文武百官都要追究你，讨伐你。朝下，你也是茶余饭后的笑柄笑料。倘若杨姑娘还有自知之明，就该自我了断，以死谢罪。若你想祸害皇上、淑太皇太妃，甚至是大明江山，那你的后果只会比死更难看。”

杨康年在一边听着，心里直打鼓，暗乞齐泰说话轻一点。这番话他一个旁人都不受用，如何让一个弱质彬彬的女儿家承受？

毓敏低着头，一声不吭，想着自己的心事。齐泰的话语就像头顶的雷声轰隆隆不停作响，她装着不在意，却一声一声都灌进她耳朵。毓敏不知齐泰说了多久，只是齐泰站在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抬头发现，齐泰的身形遮住了所有的日光，屋子里仿佛黑洞般阴暗。

毓敏也因此在杨家越发不受待见，原本每日三餐还和他们一家一起用膳，这会杨夫人也只差人送些饭食到她房里，让她一人独吃。之前侍候她的小丫鬟也撤走了，屋里的事体都由毓敏自己收拾。

这些也都罢了，杨夫人每天一早就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得开起腔来，什么害人精，狐狸精，丢人现眼，不得好死。不管哪个下人，什么事情触怒她，她都要把这些统统骂上一通才肯作歇。

毓敏一句不回，一眼不见，整天只在房里默默流泪。这天，终于忍无可忍，便走出了大门，走上大街。天阴沉沉的，远远传来雷声，仿佛齐泰的声音。毓敏漫无目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秦淮河上水波荡漾，一路风光无限。京师最繁华热闹的地段最引人入胜的风景却是秦始皇当年用来毁灭帝气的泄下河，这是有多讽刺！毓敏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看见了河对面那弄堂里的旧锦衣卫衙署。

尚琰！毓敏轻轻唤了一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就落了下来。你有想我么？你还好么？尚琰，我好痛！我好想你！尚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再也不能见了。尚琰，我如今满身屈辱，我再撑不下去了。以后我的生忌你记得念念我，想想我。

尚琰，这一生，我最错的就是没能好好爱你，没有乖乖听你的话。如果有来世，我再不任性，再不乱想，我一定一早嫁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尚琰，就此别过了，我有过你的爱，此生也无憾。

“杨小姐。”忽然身后一声喊叫，吓得毓敏收住了脚。她正顺着河岸的青石板台阶往水下走，杨康年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抓住她手臂就把她往回拉去。

上了岸站定后，杨康年才喘着气看了看她。还好，还好，没缺胳膊少腿，还活生生的。杨康年刚回府就听说毓敏出了门，他好怕毓敏轻生，死在他家。齐泰那天的话字字在耳，他是怕得罪齐泰，可是他更怕得罪皇上。若毓敏有个三长两短，他全家可也别指望有活路了。

“杨小姐，你可不能死啊，我全家十几口人可都指着你活命呢。”杨康年恳切道。这些天的相处，他感觉毓敏也没有齐泰说得那么坏。只是自己在校练场兢兢业业十多年，今年才得了小姨子的关照，齐泰愿意提携他一把，还以为仕途就此要开阔起来。没想到因为毓敏的事，同僚们都对他越发疏远，爱搭不理。而齐泰更是气他软骨头，没主张。

就是皇上那里，让他照顾毓敏，却也不给个期限。好吃好喝供着，非但没个补贴，如今反得提心吊胆担忧起性命来。这一晃，可就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这夹板里做得人，也是越来越没个人样。杨康年跟毓敏大倒苦水，再耗下去，只怕毓敏不寻死，他也想死了。

说着说着，天空开始飘下雨来。毓敏回头看了看旧锦衣卫衙署，仰起头闭上眼，任雨点打在脸上，和着眼泪一起流淌。

街边屋檐下站着一青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柄雨伞，朝他们望着，眼神古里古怪。毓敏模糊的视线里瞥过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泪，杨康年已经拽起她衣袖拉着她疾步回杨府。毓敏也就没再多想，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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