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兮摩番外(上)(1/2)
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而动,描摹着书册的轮廓。青铜质地,边角的突起刺痛指尖。
他的心忽然猛地动了一下。
紧紧按上胸口,用力压住,好似要抓住什么。却再也没有感受到第二下起伏。
他怎么忘了呢。胸腔里名为“心”的那块血肉,很久以前就化为死物。恣意变换容貌形体,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无限崩坏、又无限重生,在偌大的天地方圆内循规则游走、书写历史,相生相融,相克相分,他活成了时空本身。
按世人的说法,他是——“神”。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距离第一次他被这书角刺破指尖,过去多久了?生命,他也曾拥有过,此刻连缅怀都做不到。因为,他不能缅怀,他根本没有情绪。
翻开沉重的青铜封皮,依旧面无表情。他能做的,是查阅。阅这芸芸众生,阅他自己,阅有灵万物。
其实没有时间,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人在写定的“命”里洋洋自得地改变“运”,仍然走向相同的终点,生死轮回,无止无休。
其实没有空间,一切如梦幻泡影。利用适当的规则就能轻易扭曲空间,让这幻觉自行破灭。人浮浮沉沉,困在一方死角里挣扎。却堪不破,所谓空间,所谓死角,从未存在过。人自己困住了自己。
“神算子家族,不算命。兮摩,创造命运。”他想起那稚童将这书交付他时,毫无波澜的语气。
那时,他不是兮摩。他是阿玦。是最厌恶黄/色的阿玦。
四处迁徙是全族的常态,老在茫茫黄沙里打转,从一处沙漠,漂泊至另一处。每天除了黄/色,还是黄/色。连成人都觉得难以忍受地单调,陆陆续续断绝与家族的关系,出漠自谋生路,何况阿玦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唯一的企盼不过是落日时分,夕阳圆圆,慈悲地显出一点不一样的红色来。
总是孤寂的。即使身边有族人陪伴,徒步黄沙上,求生沙暴里,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是风沙声,就是刺眼阳光下绝对的安静,连脚步声都被黄沙吞没。
所以阿玦格外迷恋商队的驼铃声。
从一个绿洲取水换物资,再踏上征途,寻找下一个绿洲。见到绿洲,族人眼中生出希望的光芒,而进了绿洲,希望渐渐泯灭。
“不是。”
“不是这里。”
“不对。”
阿玦的爹,身为族长,摇摇头,一次又一次地哀叹。
驼铃阵阵,阿玦循声而去。偷偷跑出了沙漠。摩肩接踵,人声鼎沸,这尘世的欢娱精彩,岂是无尽黄沙可比拟的了的?逛啊走啊笑啊闹啊。到了一条河边。
河上一朵硕大莲花盛放,小小的阿玦躺进去,甜甜地睡着。
醒来时,四周翠意环绕。阿玦很熟悉,是绿洲。河的源头,水面上立着身披斗篷的人影。
“你的斗篷真好看。是不是把星星摘下来,你娘帮你缝上去的?”阿玦问。
那人脱下斗篷,浑身不着/寸/缕,干干净净,完完全全的一个人。那身形忽高忽低,那肤色乍白乍黑,那脸重重叠叠,似有千万张脸在或悲或喜,又重合为一张僵硬、平静无波的脸。
“你是妖怪吗?”阿玦又问。
种种变化慢慢凝聚,一个稚童渐渐成形,落在阿玦所睡的巨莲里,莲花顿时金光闪耀。
阿玦怕了,“你……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呢?”
和阿玦一模一样的稚童,手掌心浮起书册,青铜封皮上雕刻着一株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隐约从树下伸出一条小路通往远方。稚童翻开比他的手要大上四五倍的封面,古井幽深的眼眸里瞳仁轻轻颤动。
“我的未来,变成了空白。”稚童肯定地说道。无数次翻阅书册,看着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闪过种种片段。每一次他都知道自己在何处消亡,又在何处重生。
此次翻开,未来,却一片空白。这意味着,他即将……体会到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太久了,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被选中,接受了书册,再而被迫地参透这个世界残忍的真相。阿玦,是新的被选中的人。
“神算子家族,不算命。兮摩,创造命运。”稚童将书递出,平静地告知。
阿玦接过书册。一瞬间,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庞杂的信息涌入脑海。一个孩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接纳了无上的智慧,以及永恒的孤独。
阿玦成了兮摩。成了他的族人苦苦寻觅的神祗。
观棋烂柯。天上一天,人间百年。新的兮摩重回沙漠时,神算子家族的最后一支,阿玦的爹娘、族人,早已死在沙暴里。兮摩找到他们的尸骨,他曾经的“爹”的头骨,半埋在黄沙里,空洞的两个眼眶正对着不远处的绿洲。
阿玦的爹,临死还在希冀着,能找到传说中兮摩所居住的绿洲,而拯救濒临灭亡的家族。
新的兮摩捧起头骨,压在胸口。那里,没有任何的起伏。他的心,不会跳了。
--------------------------------------------------------------------------------------------------------------------------
与其说神随心所欲,超脱生死,倒不如说是神被时空所无情抛弃了。
神也不自由。作为规则本身,神没有起点,没有终点,没有停步,只有不断地前行。
新的兮摩走遍大千世界,被书册指引着去做该做的事。他重建了神算子家族。代代王朝更迭,神算子家族从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