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银钩钓坊(1/2)
江宁,腊月。
腊月,江宁。
梅花未开,雪却先落下一地。
城中的好事男人们不管口袋中的银子是否充实,成日里便只会想着奔向一个去处儿,那一处的牌楼外观不算显眼,只有一对纯银的钩子在此季的朔风之中叮叮作响。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当年老爷查一清夜读秦观的〈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有感,剔出二字“银钩”。
不想在家奴们一番运作下来,却因此在这小小江宁城中成就了一处销金所在。
本地土著有云:爱一个人,放他去银钩,那里是西天极乐。恨一个人,放他去银钩,那里是阿鼻地狱。
众人口中所说的“银钩”就是:银钩钓坊!
进过高大的门牌楼,所见宽阔的大院,院偏一侧是潺潺流水的高大的圆盘水车,乌沉的木浆一桨一桨从楼宇之间接水,“咿咿呀呀”缓缓沥入大池之中,冠以“滚滚财源不外流”的美意。
在院中,静心细听竟有山水溪流之声,细看那池水琥珀颜色,水中无鱼,只有淡淡酒香,有心掬水一尝,那水竟然是三十年的花雕:女儿红!
别家买卖也有院中水池,不过是店家防走火以备急需。
江南查家何等手笔,立冬一过,小厮们撤水用酒,虽然外面雪天雪地滴水成冰,银钩钓坊之中依然美酒化河,川流不息。
进厅堂,自是人来人往,楼展连云,曲廊沿迴,去往无数雅间,亭台,因为名师设计,所以繁华却不乱眼,气派却也可人。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声清唱从楼宇中落雁亭内上传来,银钩之外,朔风如刀,此歌声一传来,顿时觉得婉转缠绵,如同置身于三九隆冬季节的暖锦被之中一般。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头戴员外帽身着锦袍略胖的老者拂须笑道。
“错了,错了,此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能几回闻,岳大老爷。“柴十四娘堆砌皱皮笑脸忙不迭近前说话。
那岳大老爷身边四名锦衣近侍不喜有人涂改主公意思,脸色俱是一寒。
柴十四娘赶忙摇手招呼那唱词女子上前。
那女子只略一欠身施礼,虽有面纱笼罩,眉眼却直勾勾望那老爷说道:“老爷可识得此曲?”
“哈哈,天下生意人谁人不识得我岳增,我岳增又怎认不得唐朝白居易的《问刘十九》?柴十四娘,你说呢?”岳大老爷转眼看一眼柴十四娘。
柴十四娘老脸一红,原来这风月之地的讲究,无论什么客人,点的什么头牌,二牌,头一遭,必是安排客人在亭台楼阁之中喝茶,虽说也是风光如画,围炉浅斟,青曲低唱,做妈妈的却是不入正题的摸底细,越是有钱人,做妈妈的越不会轻易给机会。
然而这岳增岳大老爷是何等人物,天下之贵莫过于帝王,天下之富有莫过于盐商,盐者,天下百姓必须之物,利大,非官不许,而官又不能擅营,故有盐商,非官但也权贵。天下大盐商多集中在扬州,而岳增是扬州盐商商会会长,富甲天下,权贵无比,天下大概没他办不成的事情。
柴十四娘正愁如何开口挽回,那女子款款又作一揖,道,“小女愿为贵人再添一曲。”
言罢,玉指轻拨,琵琶应弦,朱唇微启,天音绕亭,唱的是,“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哈哈,又是老白的《同李十一醉忆元九》,但闻银钩钓坊内有奇女子,不但有沉鱼落雁之美,还机灵过人,果然不假,老夫今日不曾带得什么花枝酒筹,只带一些俗物且代替一番,来啊,敞开来!吾愿与妙人儿同醉。”岳增笑道。
落雁亭外自有十来个名小厮托盘而上,揭开盖布,赫然堆砌数封银砖,绫罗珠钗,白花花耀眼,略一数来,银约有三千两!
当时,一般青楼花魁的赎身之银也不过一两千俩,虽说江南富庶,但尽可以带银票随身,这般沉重现银显赫出阵已属罕见,但听姑娘两曲就如此出手,显然岳大老道对姑娘有特别的兴趣。
白银晃得柴十四娘眼睛一阵花乱,头晕得站不稳。
柴十四娘眯眼一笑,说道,“谢岳大官人,鱼姑娘,你可好好表现啊,岳大官人,我下去备茶,啊不,备酒去!”
“随便。”岳增眼皮不抬,指头敲敲桌边,那十来个名小厮自是跟着柴十四娘下去。
“小女鱼蝉姬,醉时恣意,恐无酒德,望岳大官人多多担待。”
这鱼蝉姫身着一袭貂裘,麾帽揭去,一头乌云浓密,玉手缓缓从鬓角捏除面纱,冰肌胜雪,鼻梁高耸,笑容嫣然,怀抱琵琶,如出塞昭君,施礼近坐在岳增座位前。
从岳增手上接过酒杯,浅浅一饮,只看得岳增痴怔。
待到鱼蟬姬转回望他,一双淡蓝色美眸之中似笑似嗔。
岳增对上那道目光一阵心如鹿撞,哪里还记得端酒杯,老男人之色态越发不能自持。
“岳大官人,预备就这么看着我一个时辰吗?”鱼婵姬低头浅笑道。
“老夫,我,我岳增能这么静静地看上鱼姑娘你一天,这辈子都值当了。”岳增笑道。
他平素开口必自称老夫,突然间改口为我岳增,显然是想强行把自己摆在年轻些的感觉。
“看一天,岳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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